第3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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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平安殿的明華公主一直懨懨的, 欻欻有些看不下去，安慰自家公主道：“公主，那昭而狠心薄情不知好歹, 你何必還為他浪費情緒呢？”
明華捧著臉若有所思了好一會兒, 才陡然站起身道：“我總覺得在我離開這一陣時間他定然是經歷了什麽，不然他不會態度轉變這麽大。”
欻欻對於這些男子就沒有那麽樂觀的情緒，但是身為宮女她不願潑自家公主的冷水，便開口道：“那公主要去問問昭大當家麽？”
明華搖了搖頭道：“他那個人有些軸，現在過去定然探不出他的真心, 過一陣兒再說吧！”
欻欻小聲笑了笑, 刨根問底道：“那公主您的一陣是多久呢？”
明華終於是被小宮女逗笑了, 她略微有些傲嬌地揚了揚下巴：“晾著他個把月再說！無論怎樣也不該說那樣的話！”
欻欻用力地點點頭：“公主英明。”
明華是個說到做到的姑娘，一旦有了決定她便不準備再糾結了, 橫豎現在擺在她面前要做的事情還有許多，比如說害她的幕後黑手到現在還沒有露出馬腳。
公主殿下思索片刻, 索性都已經都懷疑對象了，她為什麽要一味等待呢？
“我們去裕嵐宮看看四妹妹吧！”
下好這個決定後，明華精心地挑選了自己質地最上乘最為昂貴的衣裙, 首飾也都是貴重獨一份的，穿戴齊整後才讓同樣打扮得比尋常宮女富貴十倍的欻欻扶著自己出了門。
欻欻鮮少穿戴這麽多首飾，小宮女被壓得快要擡不起頭：“公主啊, 我們這樣真的會管用嗎？”
明華開口道：“不一定會管用, 畢竟四妹妹不似平順那樣脾氣暴躁性子簡單。”
欻欻有些想哭：“既然不一定，為什麽要這麽難為自己？”
明華笑了笑道：“雖然不一定管用，但是我心裏會爽快。”
雖說現下並沒有十成十的證據證明四公主和順就是幕後黑手，但是明華確信此事與她逃不了幹系。
那日她只是簡單地詢問了一下平順為何會生出對自己下手的念頭，求生欲極強的平順公主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全都說了, 其中找混混扮成土匪的想法便是來源與四公主的一句話。
京畿之地鬧土匪。
比起無法與土匪建立聯系的平順，四公主和順的舅舅可是兵部尚書，而兵部又與那些難纏的土匪膠著了好幾年。
不過和順的出手著實隱秘，明華無法從兵部方面下手，而黑風寨的土匪們更是被容暉直接絞殺死無對證。
公主殿下面色嚴肅地走在長長的宮道上，突然長壽帝身邊的大太監張旭急急地走了過來，一見明華公主是納頭便拜：“奴才參見公主殿下，聖上請您過去。”
明華一楞，想想自己與欻欻現在這幅盛裝打扮的模樣，著實不太適合在皇帝爹爹身邊蹦跶。
“張公公，爹爹找我有什麽事？”
若是旁人被皇帝陛下傳召只有老實從命的份兒，敢多問上一句都是僭越，但是在明華公主這，她與張大總管都不覺得問上一句有哪裏不對。
“啟稟公主殿下，聖上那邊遇上難事了，裕妃娘娘在上安宮，聖上無法推脫，故而讓奴才來請公主過去給解圍。”
明華有那麽一瞬間地無語，自家爹爹應付不了自己的妃子，居然要找自己的女兒過去，這樣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嗎？
裕妃娘娘此刻正含情脈脈地望著皇帝陛下，她手中端著的是自己親手做給聖上的補品。
“聖上~啊——”
長壽帝警惕地望向裕妃，準確來說是瞪著她手裏的東西。
當年裕妃剛進宮時，與皇帝陛下也是有過一段纏綿悱惻的時光，那時長壽帝真心很喜歡這個有些嬌憨有些傻乎乎的小妃子，直到她開始給自己親手做東西吃。
第一次吃愛妃親手做的東西時，皇帝陛下十分天真，他的心中滿是幸福與感激，直到把那看起來明明非常漂亮的點心吃下口之後，皇帝陛下的幸福破碎了。
一股十分沖的味道從口中直達天靈蓋，他幾乎當場就吐出來。
不過長壽帝著實不是個絕情的帝王，難受得快要讓太醫給他開膛破肚洗一洗之時，他還顧念著這是愛妃第一次給他做東西，硬生生地吃下去了。
然後皇帝陛下吐了三天。
起初是看見什麽都吐，後來是吃什麽都吐，他一度疑心是不是裕妃下了毒，不過太醫院四十八名資深老禦醫聯合起來研究了一下裕妃娘娘的點心，得出的結論是無毒。
長壽帝冷靜了半個月，他又去找裕妃了。
對於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來說，既然一個妃子讓自己不痛快了直接冷落她理應不算什麽惡事，但是長壽帝與旁的皇帝有點不一樣，難受勁兒過去了以後他愧疚感上來了。
裕妃好歹也是千金小姐出身，第一次動手下廚自己卻冷落了她半個多月，她得多惶恐不安呢？
於是皇帝陛下又駕臨裕嵐宮了，恰巧裕妃娘娘剛學會煲湯。
長壽帝有那麽一點點打怵，不過他又在心裏安慰自己，點心做得不好不代表湯也做得不好是不是？
結果他錯了，千尊萬貴的皇帝陛下在裕妃娘娘的湯裏無師自通地知道了潲水是什麽味道。
更可怕的是，由於皇帝陛下要面子沒好意思直接說你這湯都不如夜壺的味道好，裕妃娘娘便情意綿綿地一勺一勺餵著已經木了的長壽帝喝完了整碗湯。
然後皇帝陛下上吐下瀉了七天。
詭異的是太醫們還是沒能查出來裕妃娘娘的湯裏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甚至有幾位年紀大的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撞邪了。
而裕妃娘娘不愧是憑借憨與傻得到皇帝陛下寵愛的女人，盡管她的嬤嬤與宮女暗中提示很多次就是她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廚藝趕跑了聖上，她依舊堅信聖上沒說不喜歡就是喜歡的。
直到此後十幾年孤枕難眠的日子過下來，裕妃才終於確信自己是失寵了。
但是後宮大權陡然到了她手裏之後，裕妃娘娘的心又活泛了起來，要知道宮裏除去張貴妃外還有兩位貴妃娘娘，可是聖上卻繞過了她們，這不是對她餘情未了的意思還是什麽？
長壽帝不想張口，他甚至在見到裕妃的那一刻就有些想吐——當然並不是對裕妃本人，而是勾起了那些糟心的回憶。
就在裕妃娘娘的湯匙即將搥到皇帝陛下嘴上的時候，公主殿下進來了：“父皇我來了！”
皇帝陛下立刻裝作受到了驚嚇，伸手把一盅補品全打翻了。
“哎呀你這丫頭怎麽才來呢？”長壽帝連忙起身走到閨女身邊一把拉住明華的手，緊接著他看向裕妃道，“裕妃，朕與公主有事情要說，你先回你的宮裏去吧！”
裕妃不甘心：“聖上~”
皇帝陛下連忙咳嗽兩聲：“好好說話！回去吧！”
裕妃不想走，雙手一個勁兒地絞著手帕。
長壽帝一拍桌子：“來人，送裕妃回宮！”
早就在外面候著許久的王歸廣立馬帶著人進來，將裕妃半扶半強迫地拉出去了。
明華望著驚魂未定的爹爹，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長壽帝皺著眉道：“沒良心的丫頭，朕是為了誰？”
明華勉強收起笑來，眉眼間卻還是有笑意流出來：“可是爹爹您方才不是送了裕妃娘娘回宮麽？何必非得叫女兒過來呢？”
皇帝陛下嘆氣道：“你來了朕才好讓她回去啊！罷了罷了，不說她了，你過來看看。”
說著他將閨女帶到了書案前。
明華剛剛靠近書案邊，就聞到了一股極其奇怪的味道，公主殿下頓時花容失色：“嘔，爹爹，這是什麽東西？”
好歹也是被裕妃手藝洗禮過幾次的皇帝陛下現在對嗅到的味道並不是那麽敏感，見閨女一副吃了死老鼠的模樣才想起地上還有爛攤子在，忙叫人進來打掃了，又潑了幾次混著香料的水才勉強將那股子味道遮住。
明華一直遠遠地看著，直到整理好了以後才慢慢地湊過來。
“爹爹，你還有什麽要給我看啊？”
長壽帝開口道：“明昶最近辦成了幾樁差事，朕尋思著封他個王位讓他出宮去住吧！”
明華又忍不住笑道：“爹爹，您這是要嘉獎他的樣子？我怎麽瞧著您像是巴不得他趕緊出宮呢！”
長壽帝一扶額道：“這不是天氣熱了嘛，他不出去前程宮附近的宮室就都得搬走，誰受得了住他那珍禽園子附近？”
公主殿下點點頭，又將那幾個一字封號都拿起來看看，不由得嘴角一抽：“爹爹，我看您還是讓明昶自己來選選吧！”
裕妃娘娘被大太監王歸廣一路架回了裕嵐宮。
彼時四公主和順正在心平氣和地作畫，一見母妃的狼狽模樣便楞住了：“這，這是怎麽回事？”
王公公沒吭聲，只是朝著四公主笑了笑：“奴才告退。”
和順這陣子一直很好的心情瞬間就被破壞了。
明明後宮大權到了自家母妃手上以後，自己的地位比起之前真是天差地別，出門碰見的所有宮女太監都是畢恭畢敬，完全就是從前平順的待遇，可是今日王歸廣明晃晃的無視讓四公主恍惚回到了以前。
待得禦前的人都走了以後，和順終於沒忍住厲聲問道：“母妃，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裕妃氣得將書案上所有東西都拂了下去，怒道：“都是那個明華，打擾本宮與皇上敘舊情！”
她的重點是在明華，可是聽在和順的耳朵裏重點就變成了後一句話。
“母妃你去找父皇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裕妃一點都不能理解女兒的質問：“本宮是皇上的妃嬪，他又寵愛本宮，本宮為什麽不能去？”
和順只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個母妃氣死，她高聲道：“母妃，你到底哪裏看出父皇寵愛你？他若是寵愛你會十幾年來不踏入裕嵐宮一步？他若是寵愛會一年才召見你一次？母妃，你醒醒吧！”
裕妃娘娘被自己女兒毫不掩飾的耿直話語說得掛不住臉，怒道：“你胡說，倘若他不寵愛我，又怎麽會將後宮大權交給我？徐氏與李氏可還沒死呢！”
徐氏與李氏是長壽帝的另外兩名貴妃，皇帝陛下本身對於覆雜的名號很厭煩，因此他的後宮位分極其簡潔，有寵有子女的就是貴妃，只有一樣的便是妃，剩下的全是美人。
和順使勁兒地閉了閉眼，才讓自己的聲音勉強保持平靜：“母妃，徐貴妃與李貴妃今年才二十出頭，她們的女兒也在繈褓之中，無論出於資歷還是要照顧孩子的考量，父皇都不會讓她們來管理後宮，這不代表父皇寵愛您！女兒求您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四公主越說越覺得生氣，忍不住語調又開始高亢起來。
從小她與妹妹就因著母妃的失寵在皇宮裏擡不起頭來，她一味忍耐著籌謀著，終於想出這一箭雙雕之計，能夠同時將明華與平順都幹掉，那樣她理所應當便會成為長壽帝第一個女兒，將長壽帝所有的註意力都吸引在自己身上。
然而事有意外，明華毫發無傷，不過平順與她的母妃張貴妃還是倒了。
能取代平順曾經的地位也不算是一無所獲，可是四公主著實不想看到，自己一無所知坐享其成的母妃居然還要自掘墳墓自毀江山！
裕妃被親生女兒說得簡直惱羞成怒，她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四公主的臉上：“你這個不孝女，居然敢這麽說你母妃？如果不是我把你生下來，你能當金枝玉葉的公主嗎？”
她這句話把四公主十幾年來給平順坐低伏小的委屈都激發了出來，甚至比那一巴掌的傷害還大。
“金枝玉葉的公主？哈哈哈，好個金枝玉葉！”她氣惱地將躲在屏風後探頭探腦的五公主溫順抓了出來，將本就膽小的溫順嚇得尖叫起來。
“你看看，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為什麽會這麽膽小？你關心過溫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你沒有，因為你十幾年來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妄想！妄想父皇回心轉意！妄想娘家發達重新提攜你！”
五公主與裕妃都被形如癲狂的四公主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結果她喊完這一通後自己也沈默了下來。
“和順……”裕妃娘娘低低地開口道，她不是想向女兒服軟，相反她此刻被說得很生氣，但是和順的狀態讓她害怕得不得不準備安撫她。
四公主向後退了一步：“行啊，其實你這樣光會妄想有什麽不好呢？畢竟你一努力行動爭寵的後果無非就是把父皇推得更遠。可是！我好不容易籌謀出來的局面你居然要毀掉！你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她的聲音陡然又高亢了起來：“我忍辱負重陪著平順那個蠢貨，又忍著惡心找你的娘家侄子，全套的四季花開瓷器送給他還要聽他冷嘲熱諷，才換來你今日的後宮大權在手，結果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要把鳳印送出去嗎？”
被長壽帝派來隱匿在暗處的暗衛一驚，隨即他身形一閃便消失了。
明昶到了上安宮的時候，他的父皇與他的姐姐都是一臉慈愛地望著他，引得年輕的殿下警惕起來，楞是久久也不敢進門。
明華等不及了，走過來將明昶拉了過來：“站在門口磨蹭什麽？我跟父皇等你好久了。”
明昶緊張地直眨眼睛：“皇姐，你應該知道你只有我一個弟弟吧？吃了我可就沒有第二個了！”
明華重重地嘆氣：“誰要吃你了？看看吧，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字。”
明昶一楞，將皇帝陛下面前的幾個紅紙都拿起來看了看。
“這是什麽？憨？這張也是憨？父皇，您怎麽了？為什麽寫出來四張憨讓我選？這不都是一樣的嗎？”
明華終於忍不住了放聲大笑起來：“這是爹爹為你選定的封號。”
明昶驚得把四張紙都打翻了，他皺著眉望向長壽帝道：“父皇，你是不是病了？”
長壽帝頓時板起臉來：“怎麽跟你爹說話的？”
明昶殿下這時候哪兒還顧得上自己的態度：“父皇，爹，聖上！您三思啊！哪有讓兒子叫憨王的？別說本朝大臣百姓會笑話我，就是記在史書裏我都會被笑話千百年啊！我求求您了，收回成命吧！”
明華彎著嘴角站在一邊，她極力忍著笑，不過很快也引起了弟弟的註意。
明昶調轉目標抱住姐姐的大腿：“姐姐，我是你親弟弟啊！你也不忍心看我被笑話那麽久吧？勸勸父皇吧！”
明華嘆氣道：“爹爹也是很了解你的，明昶，這是個多麽個符合你性子的封號啊？”
未來的憨王殿下都快嚇死了，他一點都不質疑這是他父皇能做得出來的事情，畢竟南城外還有幾百漢子頂著從良軍的名號過活呢！但是他是真的不願意。
“就算你們很了解我，說得很對！”明昶大聲地說了一句，隨即聲音壓低成了一只剛出生的小狗一般，嗚嗚地道：“那也沒有這麽揭人家短的道理吧？”
這時，聽過了兒子哼唧的長壽帝終於開口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你在兵部的壯舉朕已經聽說了，明昶，你想要朕給你換個封號可以，但是你必須答應朕，好好在兵部做事，不許再搗亂了！”
聽前面的時候明昶臉上還是希望滿滿，但是到後面他一下子頹廢下來：“父皇，兒臣真的不行，六部事務我沒有一個擅長的，說是讓您開一個專門飼養珍禽異獸的部門，您又不願意，我是真的沒辦法啊！”
長壽帝怒道：“胡說！朕當初也沒什麽本事，現在皇位不也坐得好好的？只要願意付出精力學習，朕不信你總也不會！那個禽獸部你就死了心吧，沒有半分用處只會浪費銀子的部門開來做什麽？”
公主殿下聽得忍不住扶額，她爹爹還真是從來都不介意在兒女面前自揭其短。
明昶覺得自己說不過他父皇，索性就只在哪裏哼唧著。
皇帝陛下要煩死了，他雖然起名隨意可也不是真的失心瘋了讓自己的兒子被笑話，無非就是想拿這個威脅他有點正事，但是明昶不吃這一套，他也只能作罷。
“成成成，換個封號便是，以後你就是敢王了，至於王府朕會命人神速修好的，滾蛋！”
明昶挺開心，不用妥協還能換個封號簡直太美妙，雖說敢王聽起來也不是很好聽，比起憨可是好上百倍。
明華看了一眼沾沾自喜的弟弟，開口問長壽帝道：“爹爹，女兒問問您，這‘敢’字何解啊？”
長壽帝還沒等說話呢，明昶搶先道：“姐姐你什麽時候這麽沒文化了？自然就是誇我勇敢啊，敢為天下先的意思了！”
皇帝陛下聽得冷笑不止，他索性大手一揮揮毫潑墨起來，寫了一個“敢”字輕飄飄地扔在明昶面前：“你可真會為自己臉上貼金啊！何解？你明昶沒有心，自然就是敢啊！”
“沒有心？沒有心？”新出爐的敢王殿下念叨了好幾遍，恍然大悟地道：“您這不是還在變相說我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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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華捧著臉若有所思了好一會兒, 才陡然站起身道：“我總覺得在我離開這一陣時間他定然是經歷了什麽，不然他不會態度轉變這麽大。”
欻欻對於這些男子就沒有那麽樂觀的情緒，但是身為宮女她不願潑自家公主的冷水，便開口道：“那公主要去問問昭大當家麽？”
明華搖了搖頭道：“他那個人有些軸，現在過去定然探不出他的真心, 過一陣兒再說吧！”
欻欻小聲笑了笑, 刨根問底道：“那公主您的一陣是多久呢？”
明華終於是被小宮女逗笑了, 她略微有些傲嬌地揚了揚下巴：“晾著他個把月再說！無論怎樣也不該說那樣的話！”
欻欻用力地點點頭：“公主英明。”
明華是個說到做到的姑娘，一旦有了決定她便不準備再糾結了, 橫豎現在擺在她面前要做的事情還有許多，比如說害她的幕後黑手到現在還沒有露出馬腳。
公主殿下思索片刻, 索性都已經都懷疑對象了，她為什麽要一味等待呢？
“我們去裕嵐宮看看四妹妹吧！”
下好這個決定後，明華精心地挑選了自己質地最上乘最為昂貴的衣裙, 首飾也都是貴重獨一份的，穿戴齊整後才讓同樣打扮得比尋常宮女富貴十倍的欻欻扶著自己出了門。
欻欻鮮少穿戴這麽多首飾，小宮女被壓得快要擡不起頭：“公主啊, 我們這樣真的會管用嗎？”
明華開口道：“不一定會管用, 畢竟四妹妹不似平順那樣脾氣暴躁性子簡單。”
欻欻有些想哭：“既然不一定，為什麽要這麽難為自己？”
明華笑了笑道：“雖然不一定管用，但是我心裏會爽快。”
雖說現下並沒有十成十的證據證明四公主和順就是幕後黑手，但是明華確信此事與她逃不了幹系。
那日她只是簡單地詢問了一下平順為何會生出對自己下手的念頭，求生欲極強的平順公主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全都說了, 其中找混混扮成土匪的想法便是來源與四公主的一句話。
京畿之地鬧土匪。
比起無法與土匪建立聯系的平順，四公主和順的舅舅可是兵部尚書，而兵部又與那些難纏的土匪膠著了好幾年。
不過和順的出手著實隱秘，明華無法從兵部方面下手，而黑風寨的土匪們更是被容暉直接絞殺死無對證。
公主殿下面色嚴肅地走在長長的宮道上，突然長壽帝身邊的大太監張旭急急地走了過來，一見明華公主是納頭便拜：“奴才參見公主殿下，聖上請您過去。”
明華一楞，想想自己與欻欻現在這幅盛裝打扮的模樣，著實不太適合在皇帝爹爹身邊蹦跶。
“張公公，爹爹找我有什麽事？”
若是旁人被皇帝陛下傳召只有老實從命的份兒，敢多問上一句都是僭越，但是在明華公主這，她與張大總管都不覺得問上一句有哪裏不對。
“啟稟公主殿下，聖上那邊遇上難事了，裕妃娘娘在上安宮，聖上無法推脫，故而讓奴才來請公主過去給解圍。”
明華有那麽一瞬間地無語，自家爹爹應付不了自己的妃子，居然要找自己的女兒過去，這樣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嗎？
裕妃娘娘此刻正含情脈脈地望著皇帝陛下，她手中端著的是自己親手做給聖上的補品。
“聖上~啊——”
長壽帝警惕地望向裕妃，準確來說是瞪著她手裏的東西。
當年裕妃剛進宮時，與皇帝陛下也是有過一段纏綿悱惻的時光，那時長壽帝真心很喜歡這個有些嬌憨有些傻乎乎的小妃子，直到她開始給自己親手做東西吃。
第一次吃愛妃親手做的東西時，皇帝陛下十分天真，他的心中滿是幸福與感激，直到把那看起來明明非常漂亮的點心吃下口之後，皇帝陛下的幸福破碎了。
一股十分沖的味道從口中直達天靈蓋，他幾乎當場就吐出來。
不過長壽帝著實不是個絕情的帝王，難受得快要讓太醫給他開膛破肚洗一洗之時，他還顧念著這是愛妃第一次給他做東西，硬生生地吃下去了。
然後皇帝陛下吐了三天。
起初是看見什麽都吐，後來是吃什麽都吐，他一度疑心是不是裕妃下了毒，不過太醫院四十八名資深老禦醫聯合起來研究了一下裕妃娘娘的點心，得出的結論是無毒。
長壽帝冷靜了半個月，他又去找裕妃了。
對於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來說，既然一個妃子讓自己不痛快了直接冷落她理應不算什麽惡事，但是長壽帝與旁的皇帝有點不一樣，難受勁兒過去了以後他愧疚感上來了。
裕妃好歹也是千金小姐出身，第一次動手下廚自己卻冷落了她半個多月，她得多惶恐不安呢？
於是皇帝陛下又駕臨裕嵐宮了，恰巧裕妃娘娘剛學會煲湯。
長壽帝有那麽一點點打怵，不過他又在心裏安慰自己，點心做得不好不代表湯也做得不好是不是？
結果他錯了，千尊萬貴的皇帝陛下在裕妃娘娘的湯裏無師自通地知道了潲水是什麽味道。
更可怕的是，由於皇帝陛下要面子沒好意思直接說你這湯都不如夜壺的味道好，裕妃娘娘便情意綿綿地一勺一勺餵著已經木了的長壽帝喝完了整碗湯。
然後皇帝陛下上吐下瀉了七天。
詭異的是太醫們還是沒能查出來裕妃娘娘的湯裏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甚至有幾位年紀大的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撞邪了。
而裕妃娘娘不愧是憑借憨與傻得到皇帝陛下寵愛的女人，盡管她的嬤嬤與宮女暗中提示很多次就是她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廚藝趕跑了聖上，她依舊堅信聖上沒說不喜歡就是喜歡的。
直到此後十幾年孤枕難眠的日子過下來，裕妃才終於確信自己是失寵了。
但是後宮大權陡然到了她手裏之後，裕妃娘娘的心又活泛了起來，要知道宮裏除去張貴妃外還有兩位貴妃娘娘，可是聖上卻繞過了她們，這不是對她餘情未了的意思還是什麽？
長壽帝不想張口，他甚至在見到裕妃的那一刻就有些想吐——當然並不是對裕妃本人，而是勾起了那些糟心的回憶。
就在裕妃娘娘的湯匙即將搥到皇帝陛下嘴上的時候，公主殿下進來了：“父皇我來了！”
皇帝陛下立刻裝作受到了驚嚇，伸手把一盅補品全打翻了。
“哎呀你這丫頭怎麽才來呢？”長壽帝連忙起身走到閨女身邊一把拉住明華的手，緊接著他看向裕妃道，“裕妃，朕與公主有事情要說，你先回你的宮裏去吧！”
裕妃不甘心：“聖上~”
皇帝陛下連忙咳嗽兩聲：“好好說話！回去吧！”
裕妃不想走，雙手一個勁兒地絞著手帕。
長壽帝一拍桌子：“來人，送裕妃回宮！”
早就在外面候著許久的王歸廣立馬帶著人進來，將裕妃半扶半強迫地拉出去了。
明華望著驚魂未定的爹爹，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長壽帝皺著眉道：“沒良心的丫頭，朕是為了誰？”
明華勉強收起笑來，眉眼間卻還是有笑意流出來：“可是爹爹您方才不是送了裕妃娘娘回宮麽？何必非得叫女兒過來呢？”
皇帝陛下嘆氣道：“你來了朕才好讓她回去啊！罷了罷了，不說她了，你過來看看。”
說著他將閨女帶到了書案前。
明華剛剛靠近書案邊，就聞到了一股極其奇怪的味道，公主殿下頓時花容失色：“嘔，爹爹，這是什麽東西？”
好歹也是被裕妃手藝洗禮過幾次的皇帝陛下現在對嗅到的味道並不是那麽敏感，見閨女一副吃了死老鼠的模樣才想起地上還有爛攤子在，忙叫人進來打掃了，又潑了幾次混著香料的水才勉強將那股子味道遮住。
明華一直遠遠地看著，直到整理好了以後才慢慢地湊過來。
“爹爹，你還有什麽要給我看啊？”
長壽帝開口道：“明昶最近辦成了幾樁差事，朕尋思著封他個王位讓他出宮去住吧！”
明華又忍不住笑道：“爹爹，您這是要嘉獎他的樣子？我怎麽瞧著您像是巴不得他趕緊出宮呢！”
長壽帝一扶額道：“這不是天氣熱了嘛，他不出去前程宮附近的宮室就都得搬走，誰受得了住他那珍禽園子附近？”
公主殿下點點頭，又將那幾個一字封號都拿起來看看，不由得嘴角一抽：“爹爹，我看您還是讓明昶自己來選選吧！”
裕妃娘娘被大太監王歸廣一路架回了裕嵐宮。
彼時四公主和順正在心平氣和地作畫，一見母妃的狼狽模樣便楞住了：“這，這是怎麽回事？”
王公公沒吭聲，只是朝著四公主笑了笑：“奴才告退。”
和順這陣子一直很好的心情瞬間就被破壞了。
明明後宮大權到了自家母妃手上以後，自己的地位比起之前真是天差地別，出門碰見的所有宮女太監都是畢恭畢敬，完全就是從前平順的待遇，可是今日王歸廣明晃晃的無視讓四公主恍惚回到了以前。
待得禦前的人都走了以後，和順終於沒忍住厲聲問道：“母妃，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裕妃氣得將書案上所有東西都拂了下去，怒道：“都是那個明華，打擾本宮與皇上敘舊情！”
她的重點是在明華，可是聽在和順的耳朵裏重點就變成了後一句話。
“母妃你去找父皇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裕妃一點都不能理解女兒的質問：“本宮是皇上的妃嬪，他又寵愛本宮，本宮為什麽不能去？”
和順只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個母妃氣死，她高聲道：“母妃，你到底哪裏看出父皇寵愛你？他若是寵愛你會十幾年來不踏入裕嵐宮一步？他若是寵愛會一年才召見你一次？母妃，你醒醒吧！”
裕妃娘娘被自己女兒毫不掩飾的耿直話語說得掛不住臉，怒道：“你胡說，倘若他不寵愛我，又怎麽會將後宮大權交給我？徐氏與李氏可還沒死呢！”
徐氏與李氏是長壽帝的另外兩名貴妃，皇帝陛下本身對於覆雜的名號很厭煩，因此他的後宮位分極其簡潔，有寵有子女的就是貴妃，只有一樣的便是妃，剩下的全是美人。
和順使勁兒地閉了閉眼，才讓自己的聲音勉強保持平靜：“母妃，徐貴妃與李貴妃今年才二十出頭，她們的女兒也在繈褓之中，無論出於資歷還是要照顧孩子的考量，父皇都不會讓她們來管理後宮，這不代表父皇寵愛您！女兒求您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四公主越說越覺得生氣，忍不住語調又開始高亢起來。
從小她與妹妹就因著母妃的失寵在皇宮裏擡不起頭來，她一味忍耐著籌謀著，終於想出這一箭雙雕之計，能夠同時將明華與平順都幹掉，那樣她理所應當便會成為長壽帝第一個女兒，將長壽帝所有的註意力都吸引在自己身上。
然而事有意外，明華毫發無傷，不過平順與她的母妃張貴妃還是倒了。
能取代平順曾經的地位也不算是一無所獲，可是四公主著實不想看到，自己一無所知坐享其成的母妃居然還要自掘墳墓自毀江山！
裕妃被親生女兒說得簡直惱羞成怒，她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四公主的臉上：“你這個不孝女，居然敢這麽說你母妃？如果不是我把你生下來，你能當金枝玉葉的公主嗎？”
她這句話把四公主十幾年來給平順坐低伏小的委屈都激發了出來，甚至比那一巴掌的傷害還大。
“金枝玉葉的公主？哈哈哈，好個金枝玉葉！”她氣惱地將躲在屏風後探頭探腦的五公主溫順抓了出來，將本就膽小的溫順嚇得尖叫起來。
“你看看，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為什麽會這麽膽小？你關心過溫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你沒有，因為你十幾年來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妄想！妄想父皇回心轉意！妄想娘家發達重新提攜你！”
五公主與裕妃都被形如癲狂的四公主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結果她喊完這一通後自己也沈默了下來。
“和順……”裕妃娘娘低低地開口道，她不是想向女兒服軟，相反她此刻被說得很生氣，但是和順的狀態讓她害怕得不得不準備安撫她。
四公主向後退了一步：“行啊，其實你這樣光會妄想有什麽不好呢？畢竟你一努力行動爭寵的後果無非就是把父皇推得更遠。可是！我好不容易籌謀出來的局面你居然要毀掉！你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她的聲音陡然又高亢了起來：“我忍辱負重陪著平順那個蠢貨，又忍著惡心找你的娘家侄子，全套的四季花開瓷器送給他還要聽他冷嘲熱諷，才換來你今日的後宮大權在手，結果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要把鳳印送出去嗎？”
被長壽帝派來隱匿在暗處的暗衛一驚，隨即他身形一閃便消失了。
明昶到了上安宮的時候，他的父皇與他的姐姐都是一臉慈愛地望著他，引得年輕的殿下警惕起來，楞是久久也不敢進門。
明華等不及了，走過來將明昶拉了過來：“站在門口磨蹭什麽？我跟父皇等你好久了。”
明昶緊張地直眨眼睛：“皇姐，你應該知道你只有我一個弟弟吧？吃了我可就沒有第二個了！”
明華重重地嘆氣：“誰要吃你了？看看吧，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字。”
明昶一楞，將皇帝陛下面前的幾個紅紙都拿起來看了看。
“這是什麽？憨？這張也是憨？父皇，您怎麽了？為什麽寫出來四張憨讓我選？這不都是一樣的嗎？”
明華終於忍不住了放聲大笑起來：“這是爹爹為你選定的封號。”
明昶驚得把四張紙都打翻了，他皺著眉望向長壽帝道：“父皇，你是不是病了？”
長壽帝頓時板起臉來：“怎麽跟你爹說話的？”
明昶殿下這時候哪兒還顧得上自己的態度：“父皇，爹，聖上！您三思啊！哪有讓兒子叫憨王的？別說本朝大臣百姓會笑話我，就是記在史書裏我都會被笑話千百年啊！我求求您了，收回成命吧！”
明華彎著嘴角站在一邊，她極力忍著笑，不過很快也引起了弟弟的註意。
明昶調轉目標抱住姐姐的大腿：“姐姐，我是你親弟弟啊！你也不忍心看我被笑話那麽久吧？勸勸父皇吧！”
明華嘆氣道：“爹爹也是很了解你的，明昶，這是個多麽個符合你性子的封號啊？”
未來的憨王殿下都快嚇死了，他一點都不質疑這是他父皇能做得出來的事情，畢竟南城外還有幾百漢子頂著從良軍的名號過活呢！但是他是真的不願意。
“就算你們很了解我，說得很對！”明昶大聲地說了一句，隨即聲音壓低成了一只剛出生的小狗一般，嗚嗚地道：“那也沒有這麽揭人家短的道理吧？”
這時，聽過了兒子哼唧的長壽帝終於開口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你在兵部的壯舉朕已經聽說了，明昶，你想要朕給你換個封號可以，但是你必須答應朕，好好在兵部做事，不許再搗亂了！”
聽前面的時候明昶臉上還是希望滿滿，但是到後面他一下子頹廢下來：“父皇，兒臣真的不行，六部事務我沒有一個擅長的，說是讓您開一個專門飼養珍禽異獸的部門，您又不願意，我是真的沒辦法啊！”
長壽帝怒道：“胡說！朕當初也沒什麽本事，現在皇位不也坐得好好的？只要願意付出精力學習，朕不信你總也不會！那個禽獸部你就死了心吧，沒有半分用處只會浪費銀子的部門開來做什麽？”
公主殿下聽得忍不住扶額，她爹爹還真是從來都不介意在兒女面前自揭其短。
明昶覺得自己說不過他父皇，索性就只在哪裏哼唧著。
皇帝陛下要煩死了，他雖然起名隨意可也不是真的失心瘋了讓自己的兒子被笑話，無非就是想拿這個威脅他有點正事，但是明昶不吃這一套，他也只能作罷。
“成成成，換個封號便是，以後你就是敢王了，至於王府朕會命人神速修好的，滾蛋！”
明昶挺開心，不用妥協還能換個封號簡直太美妙，雖說敢王聽起來也不是很好聽，比起憨可是好上百倍。
明華看了一眼沾沾自喜的弟弟，開口問長壽帝道：“爹爹，女兒問問您，這‘敢’字何解啊？”
長壽帝還沒等說話呢，明昶搶先道：“姐姐你什麽時候這麽沒文化了？自然就是誇我勇敢啊，敢為天下先的意思了！”
皇帝陛下聽得冷笑不止，他索性大手一揮揮毫潑墨起來，寫了一個“敢”字輕飄飄地扔在明昶面前：“你可真會為自己臉上貼金啊！何解？你明昶沒有心，自然就是敢啊！”
“沒有心？沒有心？”新出爐的敢王殿下念叨了好幾遍，恍然大悟地道：“您這不是還在變相說我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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